但是卻是去年的新聞.
一頭栽進漢字迷宮裡
2009-07-02 10:18
人物:李國正
廈門大學教授
馬大中文系客座教授
廈門大學教授
馬大中文系客座教授
甲骨文→金文→小篆→隸書→楷書→草書→行書漢字是一座複雜迷宮,走進去了會令人著迷。文字學家李國正教授就是一個情陷文字迷宮的人。他有說不完的故事,每一個你寫得出的方塊字,只要讓他拈將起來,隨口就是一則傳奇,一個迷人的神話……
坐在四面是沙磚的樸素的辦公室裡,聽李國正教授說一段年少軼事,一恍神,彷彿那四邊不均等的菱形空間,馬上就變成了一部時光機,載著聽故事的人穿越時光隧道,回到40多年前中國鄉下的一段美麗時光。
時值1962年,在中國四川南部那個叫瀘州的小地方,住著一個15歲的少年。這個孩子個子小小的,但骨子裡就特別的正直堅毅。
話說那一天,郵遞員來送掛號信,要收信的鄰居在上面簽收蓋章。鄰居曾大叔於是取出新刻好的方形印章,卻由於不識字,分不清楚正反,只好把當時在初中唸書的李國正喚到跟前來,要他幫忙認認,“別把名字給蓋倒轉了,讓名字雙腳朝天的,有多難看!”
李國正這小子拿起印章端詳了老半天,竟也是認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含糊其詞:“就這樣蓋吧!”原來呀,那印章上刻的姓名是小篆文子,學校裡根本沒教,小伙子自然絕對不認識。
這件事,可說是實實在在的在李國正心上蓋下了印,重重挫傷了他的自尊心!“我當時唸的是國家重 點中學的重點班,我在班上是語文科的科代表,同學不會的字都來問我,一個學生,在學校裡能認幾千個漢字,當時一個初中生,認4、5000個漢字是不成問題 的,現在居然連在鄰居蓋印章這小事上為難了。”他暗下決心,絕不再當“小篆文盲”!
到印章店自學小篆文字
“學校老師沒教,我可以自己學,一定要把小篆弄懂!”瀘州並非省城,沒有大書店,沒有出版社,那個小地方的小書店啊,要買一本古代漢字的書難如登天。沒法子了,你猜他跑到哪兒學去了?
──是印章店。這家店舖擺有沙發,李國正就坐在沙發上,把牆上裝錶好的印章,對照旁側的楷書來認字。一個個認,一個個記,一個個抄寫在筆記本裡,以便回家自習。這樣風雨不改的報到,連店舖老闆都認得他了,惜才的笑著要他“儘管學”。
兩個月過去,牆上幾百個字全學完,小李國正卻是愈學愈發不滿足。這古老文字彷彿有種魔力,呼喚他,驅動他。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時他找到了一位退休老教師,這老師家裡有本康熙字典。康熙字典偏頭上,每個字都有小篆文字對照。“有了這本字典,我想認甚麼漢字都可以了!”由於字典是借回來的,到了暑假,李國正就開始“抄字典”,而且是用毛筆抄的!
既沒有學分,又沒有獎勵,要一個初中生把玩的時間都自發性用在學習看起來很枯燥的小篆文字,除非有天生的愛好,不然沒有幾個孩子辦得到!
這股內在龐大驅動力,這種學習的毅力跟決心,其實是受文字本身的藝術魅力所感動的。
“篆刻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它會通過形象的表達,來打動、感動欣賞它的人。”
漢字字形結構沒錯能體現美感,但一個人也要具備欣賞美的能力,才會對漢字發生興趣!李教授很感慨:“對於文字,一般同學不會有天生的愛好,那種藝術的欣賞,要靠學校的培養,所以學校培養學生不應該只是追求升學,應該讓學生也懂欣賞音樂、欣賞畫,欣賞表演藝術。”
說到這裡,時光機回到了2009年,此時窗外雷聲鼓動,雨,沿簷下滴,在馬大文學院中文系二樓的客座教授辦公室裡,坐著的是已經62歲的“老”李國正。說起漢字,老教授雙目依舊是炯炯發光,我看見了,當年在印章店仰望牆上篆刻文字的那個少年神情!
很像弄懂這古老的方塊字
少年時期對文字的摸索和濃厚的興趣,給李國正奠下了鞏固的基礎。一直到他考上大學──四川大學,有文字學這門課時,他這才從《康熙字典》跨進了《說文解字》。《說文》是中國首部權威字典,比起《康熙》,自然就更大的滿足了少年李國正!
“有了前面打下的基礎,進了大學就覺得很容易、輕鬆了。”同學唸到焦頭爛耳,惟獨這李國正卻是“玩得很好,分數又最高”,因此他自己得出一個結論:“只要在中學時期基礎打得好,將來就不怕。”
到了這時的大學階段,會寫古文字和小篆,對他來說,已經變成“很不在乎的事”了,來到這個階段,考究文字來源、認識少見古文字、考辨專家對古文的論述與解說,成了學習重點。此時,對文字的興趣,可說是逐漸沉澱了,從表面潛進了深層。
大學畢業後,他到廈門大學去唸碩士班。碩士班一開始,同學還在想大綱,他已經著手寫論文,第一篇論文題目就叫“臣字新論”,3000多字的一篇論文就專門研究、解說“臣”這個字!你道是服不服?
對具有如此熱情的人來說,搞起研究,根本就不會是一件艱難的事。從初中到研究所,李國正有一樣 事是從來沒變的,那就是他常常只是很單純的“很想弄懂這件事”,這種想找答案的堅毅決心,讓他有“不探究到底絕不罷休”的勇氣。這跟“只是老師規定的作業 ”之間,就有了很大的學習動機的差別。
這“很想弄懂一件事”──是一種求知渴望,一種探索慾望,那跟被老師逼著學習絕對是不一樣的。一有空,腦袋就自動會思考那個問題,而且不會有精神負擔和心理壓力。”
但投身文字海洋,卻是李國正自己從未預測到的。他小時候的願望,其實是希望能成為一名作家,好 寫出漂亮的文學作品。如今一路走進文字考古世界裡,有點像是順勢泛舟,原先的文字愛好,將他推向成為了專業的考古人,而且當你比別人知道得更多一點,就自 然會生出一種“要將之代代傳承下去”的使命感。作家當不成,當成文字推手,其實也不錯。
沉醉於漢字的美麗境界
李國正由衷認為漢字是全世界最美的文字!漢字是“形、音、義”,漢字的最初,是圖畫,具有強烈的形象性。每一個漢字,都是一個故事!每一個故事,都有一段歷史和文化。
正如《說文解字》作者許慎說的:“倉頡之初作書也,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後形聲相益,即謂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寖多也”。
李教授講了個小故事。“商代銅器上鑄的燕子,是商民族崇拜的圖騰。為了讓它漂亮,頭頂加上了羽 冠,後來又添上了孔雀尾翎,而且專門為它造了‘鳳’字。在《山海經》裡,鳳彙集了各種動物的特徵,變成了吉祥的神鳥。中國人崇拜的鳳凰,它的老祖宗原來就 是不起眼的燕子。你看,中國的漢字有多奇妙!”
意猶未盡。再一個:“有的漢字結構複雜,不是我們的祖先喜歡複雜,而是受文化因素影響,這足以 形成‘漢字文化學’。文化對文字的影響也很深。比方說‘殺’這個字,自殺或殺人,是殺,但若臣子殺皇帝或子女殺父母,就不能叫殺,叫‘弒’,為何下對上偏 偏叫弒呢?這就是文化上的原因了。諸如此類的,文化影響漢字結構,甚至讀音演變的例子很多。”
這就是漢字的迷人魅力。
話又說回頭,複雜的漢字多是由簡單的符號湊起來的。“像‘祭’這個字,左上的是‘肉’、右上是右手的‘右’,下邊是‘示’。”認字,都是從簡單到複雜的。”
因此學古文,可以從最基本的常用漢字認起,像‘人’這個字。“人”,是一個從側面看雙手合攏的身形,人手張開,就成‘大’,人站在地上就是‘立’,所以教小學生認漢字,除了教他簡單的漢字符號,應該也教他甲骨文,因為甲骨文是生動的形象,很容易就記住了,一輩子都忘不了!
後記
聽說李國正教授在馬大中文系的任期屆滿,即將要回中國去了,心想得把握機會跟他好好做個採訪。 李教授是漢語言文學專家,他的課堂教學魅力,是有口皆碑的,而且老先生人很正直厚道,學生都形容他是一個“睿智的學者”,他是那種會把一身武功不留一招半 式傳授給學生的師父;他學習的故事很吸引人,不算特別曲折離奇,卻透露出一種堅毅刻苦的訊息,一種不願意放棄的決心。現代學生少的,恰恰就是這個。
這是在李國正老師還未正式進拉大之前的新聞。李老師應該是在今年年頭才來得吧!
別看這個老師個子小小,肚子裏的學問可是要讓你驚訝萬分。對他背景的了解,是自從去了一趟學校舉辦關於文字聲韻的講座會之後。對他真的有種肅然起敬的感覺。聼著主持人一連串的把李國正老師的職位,身份,背景一股腦的念完,真的難以置信。那時候的想法是,怎麽一個其貌不揚的老師竟然是大有來頭。霎時間,不禁覺得慚愧起來。話説,前一個學期,在上李國正老師的文字學時,總是在課堂上瞌睡,要不然就思緒飄蕩他處。
不過,説實在,那時的文字學課,的確讓我學習了不少東西。就如文章裏所講的,老師是那種不會吝嗇教學的人。
就是他,為我打開了另一道文字之門。才發現,原來中文係還有此等好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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